筋筋爽爽手工面的散文

　　都說，南方人愛吃米，北方人愛吃面，這話真是不錯。

　　北方人愛吃面，地處西北的寧夏人更愛吃面。寧夏人可以三天不吃米，但不可一頓不吃面。對于經常從事體力勞動的寧夏男人來說，一天不吃面，可真是要了他們的命。當初老家還種麥子的時候，每當從田里割麥回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手工面條端上桌子，勞累了一上午的莊稼人就右手拿筷子，左手捏一塊剛從田里面挖上來的白皮大蒜，或坐在桌子上，或蹲在地上，有滋有味地吃著，面條被吸進喉嚨時發出“吱溜”的響聲，那份愜意啊，簡直是人間難得的享受。有一天，不知是誰做主，沒有做面，而是蒙了一鍋米飯，雖然有肉有菜，可是，家住賀蘭縣的表哥和表弟愣是沒有吃一點，餓著肚子騎自行車回去了——那時候，平羅縣還沒有大量種植水稻，而在賀蘭縣，種植水稻卻已經有了很長的歷史。

　　當然，嚴格地來說，寧夏人愛吃面，指的是手工面，是純粹用手和、用手揉、并且手握菜刀切出的面，而不是用壓面機壓出來的那種機械面。我至今有個壞毛病，不喜歡吃機壓面，非手工面不吃為這，妻子經常罵我“一身的毛病”，可是，我改不掉啊，機子壓的面實在是咽不下去。我的父親呢，出門在外，要照顧到別人的面子，還勉強吃一點機壓面，可是在家里，只要是沒有外人，也決不讓母親用機子壓面。

　　做手工面，是寧夏姑娘媳婦的拿手好戲，堪稱一絕。寧夏男人愛吃面，愛吃面的寧夏男人有口福，就因為寧夏女人會做手工面。很少有寧夏男人娶外省市的姑娘做老婆，我想，也和這個有關系吧。

　　和面，要用陶瓷盆子，不可用塑料盆子或鐵盆子，和面的水要用低溫開水或涼水。左手拿水瓢，右手捏筷子，一邊滿滿地、均勻地往盆里倒水，一邊用筷子攪動面粉，直到面粉全部沾了水，停止倒水，繼續用筷子攪動面粉，大約三五分鐘后，開始用手揉面，揉成一個軟硬合適的面團后，用陶瓷盆子扣起來放在案板上“醒”。再過一會兒，把面團拿出來，面粉就“醒”好了，徹徹底底地粘在了一塊。這時候再揉，面團光滑切富有彈性，不會再裂縫了。然后再次扣在盆子下面放一會兒，拿出來，再揉一揉，面團的彈性更大了，就可以搟開做成面條或揪面片了。

　　搟面時，先把面團放在案板中間，雙手握著搟面杖用力地按住面團一前一后來回滾動著，很快就把面團搟成了一塊圓圓的、臉盆般大小的面餅。把面餅裹在搟面杖上，按著勁，讓搟面杖在案板上來來回回快速滾動著，面餅就在搟面杖上逐漸變大變薄，而纏繞在搟面杖上的層數也越來越多。最后，根據對面條厚薄的需要，面從案板上攤開，于是，一張比案板還大的圓形面張就呈現在你面前，猛一看，還真像一張剛從造紙廠出來的雪白的紙呢。

　　把這張大面張橫著折疊起來，疊成10——15厘米寬，然后用菜刀切成若干塊，每塊長約15——25厘米。左手五指并攏并且把大拇指向食指靠緊，用手掌把面按住，右手握刀，刀面緊貼著大拇指和食指切下去。先是刀刃的前端切下去，然后往下按刀把，刀刃的后半部分也緊跟著切下去。就這樣，快速地，一刀接一刀不停地切，很快一堆粗細均勻的面條就切出來了。

　　看鍋里的水沸騰了，然后雙手抓起面條抖動著往鍋里撒，本來一圈一圈的面條撒到鍋里后就被抖開了，飛騰的水也立刻平靜下來。很快，鍋水又一次飛騰起來。這時候，用水瓢少舀一點冷水倒進鍋里，待到鍋里的水再一次飛騰后，面條就熟了。

　　經常從電視上看到外地人吃面條的鏡頭，一碗白面條，什么菜和作料都沒有，他們就吃得香噴噴。我總是疑惑不解：干巴巴的白面條，白水白面的，有啥吃頭？！而寧夏人吃面，是極有講究的，可謂名目繁多，花樣翻新，臊子面、炒面條、干撈面、連鍋面、扯面條、炸醬面、搓面、面疙瘩、揪面片等等，讓人眼花繚亂。煮著吃、炒著吃、燴著吃、蒸著吃，不一而足。然而，不管怎樣吃，關鍵是從和面到揉面、搟面，以至于最后的切面，都必須用手完成，不可用壓面機代替。

　　為什么呢？因為和機壓面相比，手工面具有很多獨特地有點。

　　首先就是富有彈性，筋道，順口，吃到肚里，感覺胃很舒服，而且肚子不會很快就餓的。夾幾根面條舉起來，面條還在筷子上富有彈性地跳躍，就像一根根白色橡皮筋。而用壓面機擠壓出來的面張和面條，生硬，粗糙，毫無彈性，還動輒就斷折成了好幾截，吃到嘴里怪不舒服的，好像是咬了一嘴的爛泥，按寧夏人的話說，“媆媆的”。這種機壓面吃進肚里，嗝的胃都難受，脹脹的好像吃了難以消化的東西。但是過不了多久，肚子就餓得慌。因此，胃不好的人，除非萬不得已，是不吃機壓面的。

　　其次，手工面條放干了仍然能煮著吃，而機壓面一旦放干，就僵硬得如一根根鋼絲，煮到鍋里很難用筷子撈起來。

　　再次，機壓面總是會帶上一點機油味，甚至往往就沾了一些機油，長時間吃機壓面，對身體是很有害的。而這個缺點，是手工面所絕對沒有的。手工面是真正的“綠色食品”。

　　由此看來，寧夏人愛吃手工面，是很有道理的。寧夏人吃手工面，真是吃出了品味，吃出了境界，吃出了一種濃濃的文化氣息。寧夏電視臺拍攝的反映寧夏風俗人情的專題片上，那些回族婦女做手工面的場面，不知吸引了多少天下客人。

　　然而，做手工面，卻絕非易事。因為手工面不但費力氣，而且特別講究技巧，是力與技巧的結合。對于一個生手來說，不要說是切面條了，就是搟面，也會對著那根平平常常的搟面杖束手無策，搟面杖總是推出去而回不來。至于切面，乖乖，我在此奉勸各位朋友，千萬不要隨便模仿，不然的話，面條沒切出來，你的手指就被切掉了一塊皮。

　　可是我們看看寧夏婦女切面條的情景，你明明看到菜刀直直地往她們的手背上剁了下去，可是就在菜刀接近手背的一瞬間，刀刃緊擦著大拇指和食指切了下去，而手指呢，毫發無損。一切顯得毫不在意，隨心隨意，干練而瀟灑。那何止是一種技巧，簡直是一種藝術，一種庖丁解牛般的藝術。

　　因此，寧夏男人是非常珍惜、疼愛自己妻子的，除了一份淳樸的愛，在某種程度上，我認為，也是為了那一手正宗的手工面。在我們平羅，流行著這樣一句順口溜：“打到的婆姨揉到的面。”這句話很難聽，但是，卻也形象地表明，女人能否做出棒棒的手工面，在寧夏男人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娶到了會做手工面的老婆，對男人來說，是福氣。記得結婚后第一次吃飯，見妻子在搟面，我很高興，又有點擔心地問她會不會切面。妻子成竹在胸，笑而不答，結果她切的面條那樣纖細而勻稱，我更加欣喜，慶幸自己今生有福可享了。

　　有這么一個笑話，說的是寧夏男人到外省做生意，外省人調侃寧夏男人：

　　問：“想媽嗎？”

　　答：“不想！”

　　“想娃嗎？”

　　答：“不想！”

　　“想婆姨嗎？”

　　這時候，就見寧夏男人那兩串眼淚像斷線的水珠子不停地掉下來，直惹得外省人哈哈大笑。

　　就是啊，吃慣了寧夏手工面，而且是自己妻子做的最合自己口味的手工面，如今漂流在外，外地的根本就飯菜不合口，更不要說吃一頓妻子做的手工面了。試想想，能不想婆姨么？都說“寧夏有天下人，天下無寧夏人”，究其原因，正在于此。有一句話罵男人“娶了老婆忘了娘”，可是這“娶了老婆忘了娘”也是有原因的呀！

　　因此，親愛的朋友，如果你是喜歡吃面的人，那么，請你到寧夏來吃一碗寧夏女人做的筋筋爽爽想香噴噴正正宗宗的寧夏手工面，你將會發現自己真是不枉此行；如果你三生有幸，能娶到一位寧夏姑娘做妻子，那么，你將會有一輩子也享不盡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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